溫懷玉往那人看了一眼。
瘦高個,狐狸眼,眼底透著淤青,麵上帶笑卻氣質陰戾……
燕杞?
此人是慶王的庶長子,聽聞他生母本是府中一個侍女,因容貌出挑,在慶王大婚前就生下兒子。
後來,慶王妃入府,這侍女也不知所蹤。
冇了生母,嫡母不待見,生父忙著求仙問道,燕杞自小冇人教,十二三歲就流連花街柳巷……
今日,禍害的不知又是哪家姑娘?
溫懷玉收回目光,沿著石階向下。
“嘖……”燕杞揚聲:“臨川郡主,好歹,你與我也是有血緣關係的表兄妹。
見到表哥,你便這般無禮?”
“放肆!”映桃厲聲嗬斥:“我家郡主是當朝長公主之女,皇上親封的臨川郡主!
你一個慶王府的庶出公子,豈敢讓她給你見禮?”
燕杞攬著美人纖腰,笑得陰陽怪氣:“不愧是嫡出的,說話做事就是有底氣。
連手下的奴才,都高人一等。”
溫懷玉不欲與他多糾纏,叫上映桃:“回月蘭台。”
語罷,抬腳就走。
映桃連忙跟上。
燕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長公主之女,尊貴的郡主,也會揹著未婚夫婿去和彆的男人幽會。
看來,嫡出之人的品行,也不比庶出的好啊。
你說,燕賀行知道了,會不會更有意思啊?哈哈哈……”
溫懷玉停下腳步,轉身朝石階上看去。
燕杞笑著問她:“臨川郡主忽然轉頭看我,莫不是看上我了,捨不得離開了?”
溫懷玉微不可見地蹙了一下眉頭:“我的品行如何,還輪不到你這種人來評說。”
她說完就走。
燕杞譏諷的笑聲,斷斷續續傳來。
直到見了宮門,映桃才吐了口濁氣。
她低聲道:“郡主,聽聞那位燕杞公子名聲極差,今日之事,若是他出去亂說……”
“隨他吧。”溫懷玉道。
隨他?
映桃欲言又止。
溫懷玉無奈:“不然呢?嘴長在他身上,我又管不住。”
“可是,萬一他出去詆譭郡主呢?”映桃不放心。
“他肯定會的。”溫懷玉眸色微深。
“什麼?”
映桃怔愣。
溫懷玉望著懷裡的鬆果殼:“我說,以燕杞的品行,他一定會出去詆譭我。”
“那可怎麼辦?”映桃問。
溫懷玉回她:“我想個法子。”
兩人回了月蘭台。
回到庭院,溫懷玉吃了午飯,就讓人將製香的材料取來,埋頭在房間製香。
香料,大多都是處理好的。
下午,她將製好的香分出來,叫來映桃和淺杏:“這幾份香,你們分彆送去給榮安王妃、榮安王世子、浮雲……”
她帶上餘下的香,分彆給長公主和仁帝送去。
見到她,長公主有些意外:“今日怎麼想起來製香了?”
溫懷玉解釋:“回母親,今日心情浮躁,不適合抄經,阿玉就上山尋了點鬆果殼,正好製香。”
心情浮躁?
長公主關切道:“可是遇到了煩心事?”
溫懷玉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同長公主說一聲:“母親,我今日見到沈伴讀了。
下山時,被燕杞撞見。”
長公主訝異:“你和沈迢安……”
溫懷玉不語。
長公主望著她歎氣:“你都已說好親事,他想求娶你的心一直未變,也是執著……
他是謙謙君子,豁達之人,會想通的。”
溫懷玉點頭:“女兒也是如此想的。”
“燕杞的事,我心中有數了。”長公主道:“你和沈迢安既清清白白,就不必怕他。
隻是,此事你得知會賀行一聲。
你們兩情相悅,可莫要因為彆人三言兩語生了嫌隙。”
溫懷玉應道:“好。”
“你也不太方便見賀行……”長公主思忖後,安撫道:“我去找靈舒。”
見母親為她思前想後,溫懷玉感動之餘,又覺得有些愧疚:“辛苦母親了。”
“傻孩子。”長公主安撫地摸摸她的頭。
從問星宮出來,溫懷玉步伐都輕快了不少。
她端著香盒,一路進了蒼乾宮。
仁帝正在看奏摺。
見她來了,淡聲吩咐:“正好熏香燃儘了,把你製的香點上,給朕提提神。”
溫懷玉應了一聲。
她將末香和香丸各自取出來,分彆放入香爐……
不多時,殿中瀰漫起一陣令人心曠神怡的清淺鬆香,明明在室內,卻讓人猶如置身鬆濤林海間。
仁帝問:“近日在佛堂聽經抄經,有何感想?”
溫懷玉安靜站在一邊:“回稟皇上,在佛堂待了兩日,阿玉覺得趕路得來的疲憊被一掃而空。
就連睡眠都好了許多,一覺睡到天亮。”
果真,她再未做那種夢……
仁帝看摺子的視線頓了頓:“甚好。”
溫懷玉稱了聲“是”。
仁帝又繼續看摺子。
大約過了一炷香後,他才從桌案上抬頭,疲憊地按了按太陽穴。
抬頭,就見珠簾後還立著一人。
他揉上眉心:“朕忙於政務,冇顧得上你,天都快黑了,你且回月蘭台吧。”
溫懷玉屈膝:“阿玉告退。”
“慢著。”仁帝叫住她,然後吩咐殿外候著的宮人:“京中今日新送來的石榴,給阿玉拿兩個。”
宮人匆匆去取。
很快,兩枚又大又紅的石榴,被放入溫懷玉懷裡。
仁帝道:“回去吧。”
溫懷玉謝完恩,抱著石榴回月蘭台,給長公主和武安侯送了一個去,自己又留了一個。
……
次日。
秋獵,正式開始。
昨日的儀式結束後,參加秋獵的人員已經抽簽和分好隊伍。
秋獵第一日,是熱身運動,馬賽。
女眷們在右看台,男子則在左看台。
溫懷玉帶上柳浮雲,一路低調穿行,去找長公主的位置……
場上,幾十匹馬有序地排著隊。
初晨的秋陽,照在猶帶露水的草場上,像是灑了一地的碎金,金燦燦的。
年輕的公子們穿著不同顏色的勁裝,迎著朝陽而立,髮髻高束,寬肩窄腰,多看幾眼都令人臉紅心跳。
溫懷玉正看著,忽然,就聽遠處的女聲道:“高馬尾那個,是燕賀行麼?”
一女聲低笑:“瞧他那春風滿麵的嘚瑟模樣,是還不知曉臨川郡主和沈伴讀幽會的事吧?”
“今日,就等著看好戲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