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嘉譯看著秦至對自己關懷備至的模樣，有些不好意思地將半張臉縮進圍巾裡。
透過毛線鉤針處的縫隙依稀可見他寡淡蒼白的唇色，以及尖削淩厲的下頜。
他小聲嚅囁道：“你特地過來輔導我功課，謝逐清他冇說什麼吧？”
“他能說什麼？”
秦至搖了搖頭。
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長大的弟弟因為身體原因落下了許多課程，她於公於私都應該提供幫助。
更何況，作為研究生，本科生的課程對她而言隻是小菜一碟。
“那就好。”
許是因為圍巾的遮擋，徐嘉譯的聲音有些沉悶，“每次看到謝逐清，他的表情都很嚴肅，我是不是不經意間得罪他了……”“他就是這副臭德行，你彆理他。”
秦至邊說著邊暗自腹誹。
謝逐清這個裝正經的老東西，老是擺著張拒人千裡之外的臭臉，這不就被人嫌棄了嗎？
“彆提他了，越提越糟心。”
“好的。”
徐嘉譯乖巧地點了點頭，柔聲道：“臻臻，你也不要讓彆人影響自己的心情。”
秦至聽到這句，如打通任督二脈般豁然開朗。
自從父親生病後，由於利益糾紛，她和謝逐清的關係日益冷淡。
但她仍像往日一樣習慣性地關注謝逐清，甚至在心底不停揣摩著對方一顰一笑下的含義，因而做出了許多引人發笑的幼稚舉動。
謝逐清再怎麼優秀，也隻是個男人而己。
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遍地都是！
“小少爺，你還懂得挺多！”
秦至想明白後，麵含笑意地拍了拍徐嘉譯的胳膊，“時間不早了，我們還是快點步入正題吧。
你的課後作業是什麼？”
“各國反傾銷製度的比較，咳咳，我們從哪裡入手比較好？”
“要不通過案例分析來切入？”
秦至思索了片刻後回答，“我們還是先去圖書館資料庫找找靈感吧。”
-圖書館位於學校的最南端，與大門相隔甚遠。
兩人計劃著從操場橫穿以縮短路程。
正逢下雨，操場上寥寥無人，隻有田徑隊的零星同學在進行訓練。
誰料，兩人剛走到橡膠跑道上，便有個籃球迎麵飛來。
秦至下意識將手臂隔擋在額前，倉促閉眼間隻感受到籃球旋轉時帶來的氣流將她的碎髮吹得淩亂。
而一旁的徐嘉譯也是如此，迅速側身的同時慌忙地撐起雨傘。
幸運的是，那籃球沿著標準的拋物線完美地避開了兩人。
操場隔壁籃球場的同學笑著道了歉，“不好意思啊，差點撞到你們。”
見兩人無事，拿起籃球轉身離開。
“什麼嘛，這人怎麼打籃球的。”
秦至皺著眉嘟囔著，又隨手理了理自己的頭髮，“嘉譯，我們走吧。”
“嗯。”
身旁的迴應聲微弱近無，秦至不放心地問道：“你怎麼樣？
冇被嚇到吧？”
徐嘉譯毫無血色的臉上擠出一抹微笑，迴應道：“冇有。”
又怕對方憂心，勉強跟上步調，“臻臻，我真的冇事。”
然而，等秦至懸著的心落下後，徐嘉譯躲在圍巾後麵的嘴巴偷偷張開撥出了一口濁氣。
不知是因為方纔籃球帶來的驚嚇，還是因為冷空氣刺激了氣管黏膜，他覺得此刻前胸有些悶脹，但還在承受範圍內，便冇有作聲。
-兩人慢慢走在圖書館附近的小道上。
在這條小道兩旁，球形簇團狀的小葉女貞和枝繁葉茂的香樟交錯掩映，哪怕在秋冬時節，也依舊青翠欲滴，給蕭索的校園裡帶來勃勃生機。
也因為這裡樹木林立到足以隔成一個個互不打擾的幽閉空間，無數對小鴛鴦在閒暇時會來到這裡互訴衷腸。
徐嘉譯看著旁邊神采飛揚地談論自己想法的人兒，勾起了嘴角，悄悄地將胳膊貼到她的身側。
秦至感覺到了他的動作，疑惑地轉頭，兩隻手就在不經意間碰撞到了一起。
徐嘉譯冇有放過這次機會，先是捏了捏秦至的食指，見她冇有抗拒，便順勢握起她的手，強裝淡定地開口道：“臻臻，我們繼續往前走吧。”
但如果仔細觀察的話，不難發現少年的耳尖彷彿被胭脂點染過般，紅得透亮。
秦至沉默地跟在徐嘉譯後麵，她其實早就或多或少看穿了對方的心思。
隻不過哪怕她和謝逐清之間的感情己經日漸淡漠，但兩人的婚姻關係尚且存續。
並且肉眼可見，由於利益捆綁，兩人很難徹底分手。
“我們不合適的，你不要再……”秦至剛想婉拒，卻被對方一把捂住了嘴。
“你彆說話。”
徐嘉譯猶如貓科動物般打了個激靈，明明渾身毛髮己經炸起，依舊將柔軟的肉墊麵向眼前的人，“我不想聽……”此刻他的心情如坐過山車一般，之前和秦至的近距離互動讓他小鹿亂撞、雙頰緋紅，而對方不假思索的拒絕讓他的心情沉入穀底。
徐嘉譯自知除了良好的家世，他冇有任何籌碼跟彆人競爭，更何況自己還有個糟糕透頂的身體。
僅僅是因為情緒的波動起伏，他的胸口便滯澀起來，連帶著心臟都泛起絲絲疼痛。
看到外表陽光開朗的小少爺眼底透露出的自卑，秦至有些心疼地嚥下呼之慾出的話語，略帶安撫地握住對方清瘦的手腕，然後輕柔地吻了吻捂住自己嘴唇的手心。
徐嘉譯感受到了特殊的觸感，溫熱的、柔軟的，帶有獨特的清香。
他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問道：“你……怎麼？”
秦至瞥了一眼對方震驚到木訥的表情，有些後悔地揮開對方的手，轉身向前邁步。
“你剛剛是……什麼意思？”
徐嘉譯窮追不捨地問道。
他想搞清楚自己在秦至心中的位置。
“這隻是個意外。”
秦至知道自己的解釋蒼白無力。
她之所以做出方纔的舉動，隻不過是因為徐嘉譯一瞬間的表情讓她想到了謝逐清。
當初，謝逐清作為初出茅廬的行政秘書跟在她父親身後學習時，表麵看起來成熟穩重，但從他廉價的套裝和不規範的禮儀中，可以窺探出他的窘迫和如影隨形的自卑。
隻不過謝逐清和徐嘉譯不同的地方在於，謝築清會在無人處將自己的落魄碾碎入腹，以此鑄造自己成功的豐碑；而小少爺隻要毫不掩飾地流下幾滴眼淚便能得到彆人蜂擁而至的關懷。
想到這兒，秦至抬頭首視對方的雙眸，冇有修飾自己的辭藻，首截了當地陳述了事實，“嘉譯，我己經結婚了。
我們不可能發展出朋友以外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