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西南方的雪遲遲不來,光禿禿的樹枝葉兒枯黃,一片蕭瑟。

儘管太陽耀斑,卻也擋不住那涼意颼颼。

63年,西南方的一處山旮旯中。

一戶農家,斑駁的土坯牆,微亂的黑瓦片,略腐又黑的房梁,三間正屋,西偏一間低矮的灶屋,屋簷下堆放著柴禾及農具。

西偏的灶屋內炊煙裊裊,裡麵不時傳來交談聲。

“雖講是個啞巴,但人小夥長的俊呐!且他又不是先天性失聲,小時候發高熱燒壞了嗓子,不影響下一代。”

“長的俊能當飯吃…”

“有好處哩!生的娃娃漂亮哇!再講人家勤快能乾,不比那頭一個強哦…”

“可他家裡人…”

“他家裡人都不管他,給嬸孃透個底,那後生家可不是表麵看著那麼老實,也不曉得他哪裡攢到的錢兒,偷偷修了一處屋子,正三間,黑瓦片兒,還是石頭屋嘞!”

石頭屋,便是石頭和黏土砌成的石屋,比土坯房堅固耐用,位置找對了,冬暖夏涼。

“他們小兩口結婚後就會住進去,離老屋也遠,但是會對外講那屋是借高利貸修滴,該了一屁股帳…”

“嬸孃好好考慮一哈,那後生家除了不會講話,哪哪兒都不錯的…”

“要不是個啞巴,也輪不到露侄女兒…”

“畢竟侄女兒離過婚,二婚頭了…”她瞅了眼那總低著頭一副麻木樣兒的女子,微微歎息。

這時代離婚都是件醜聞,甚少有人會離婚,哪怕和對方不合,家中雞犬不寧,也是忍著過日子,年紀大後也就消停了,一輩子就那樣過來了。

但她這侄女離婚也是迫不得已,男方好賭不說,還有暴力傾向。

這不向侄女兒要錢冇得,便對她拳腳相向,要不是有人拉扯,隻怕這會兒那墳頭草都一丈高了。

王家不曉得也罷,這曉得了哪會忍下這口氣?

她這嬸孃出了名兒的女強人,把人陳家告到公安局去了,理由是蓄意謀殺。

陳家人抵賴,但人躺醫院昏迷不醒,有醫院作證,有處致命傷可差點要了人性命。

長期家暴,甚至差點致死,情節嚴重,最終被判了故意傷害罪有期徒刑十年。

500元賠償。

“那個,露啊,你也好好想想,除了不會講話,人真的可以,品性也不錯,至少不會打人。

雖這事賴不著你吧…但你確確實實嫁過一次了,更好的不好找哇…”都二十二的老姑娘了。

這年代,一個離婚的女人不值錢,一個身殘人士,走哪都是不受歡迎的,總是低人一等的。

說媒的人走了,王婆子瞅一眼至始至終都沉默不語的孫女兒,問道:“你是啷個想滴?嫁是不嫁?相看了這麼幾處,也就這一個條件好點兒…”

之前的那些不是人家裡窮得叮噹響,就是二婚有孩子年紀還大的,要不就是老鰥夫,缺胳膊少腿的。

“現在這個也隻是不會講話,結了婚婚兩口子出克單過,上頭冇得婆母壓著,遠離婆媳妯娌之間的矛盾。

如今大饑荒過去了兩年,隻要那後生家是個心疼人滴,勤快的,就能過好日子。”

“你覺得呢?”

“嗯…”女子始終不曾抬頭,隻輕輕的嗯了聲作為迴應。

王婆子無奈歎息,對她既怒其不爭,又心疼又自責萬分。

把她養出這麼個軟弱性子,也是因為她太強勢,把她教的太聽話,冇有自己的主見。

那陳家也是她做主讓嫁的,結果卻是害了她…

“你要不願意就算了,隻我和你嗲嗲(爺爺)年紀大了,冇幾年好活頭了,我們不在了你還是孤單一個人,可浪們搞喲!”

聲音是無儘的心疼與無奈。

王露喉嚨梗的厲害,現在她就是個二手破鞋,哪能說到好人家。

這些她哪不清楚。

隻不過被第一次婚姻帶來的陰影太大,她害怕,又自卑。

抬頭看著滿臉愁容,髮絲生銀色的老人,眼窩子一熱,哽咽道:“我嫁。”

另一邊。

石屋內,一個高高瘦瘦的青年端坐著,認真聽著來人說話。

“那姑娘是個勤快的,模樣兒也俊俏,麵貌上與你挺般配的。

就是她先前結過婚,在前夫家兩年時間也冇得娃兒。

離婚原因你估計也聽過,她娘死得早,後母又不待見她,跟著婆嗲一起長大的。

嫁個人又遇到那麼個狗東西,真真兒是個命苦滴!”

這倆娃都命苦,一個殘疾人不受家裡待見,在外也到處被人看不起,被欺負。

唉!

造孽哦!

“你看,這要不要得?要不你先看看人再講?”

青年點點頭,他也曉得自己的情況,不會有人願意嫁給他,雖然二婚的不好聽,但也不愁嫁。

不像他……

“改明兒人家就過來相看了,你好歹也捯飭捯飭一下!不要老是低著頭,離過婚啷個了?你好手好腳身子健康,彆人看你笑話,那你就更要挺直了腰桿兒,活的比彆個好,比彆個強,那就是打她們的臉!”

兩婆孫邊走邊說,但多數都是王婆子說教,苦口婆心的想把孫女兒那懦弱性子給扭過來。

走了三個小時纔到鎮上,王婆子拉著孫女兒去了一條巷子裡,巷口有家不起眼兒的理髮店。

並不大,占了地方的一個角,一麵鏡子,一個洗臉架,旁邊有個煤爐子,上麵架著水,地上到處都是頭髮。

牆麵上貼了一塊紙皮,上麵寫著:洗剪髮——六毛錢。

是一對兒中年夫妻在營業,男人剪完,女人就幫著客人洗頭髮。

“大兄弟大妹子,你們這頭髮浪們收滴嘞?”

“唉,大娘好,這個要先看頭髮的質量來定價格的,是哪個要剪頭髮?”

“喏,就我這孫女兒。”她拉了一把王露。

摸了摸她那一頭烏黑亮麗的秀髮道:“不錯咧!你給看看!”

孫女模樣長的不錯,圓圓的小臉兒,大大的眼睛,小巧精緻的鼻子和嘴巴,模樣兒可愛的緊。

隻那雙黑亮的眸子死氣沉沉,再無朝氣與光芒。

離開那個魔窟,這兩年把她養得白白嫩嫩的,總歸是把她在陳家弄得虧損的破爛身子給養回來了。

用陳家賠償的錢給她狠狠補,又很少下地乾活兒,兩年時間養的白裡透紅,小臉兒帶著嬰兒肥,肉嘟嘟的煞是可愛。

到底受了磨難,經曆過了,心境變了,冇了以往的嬌憨靈動。

女人摸了摸,瞅了又瞅,笑著道:“這頭髮保養的還不錯,給兩塊錢收了!”

“三塊錢,我這也是貨比三家問過來的,橋頭有人專門收頭髮的你曉得不?人家就出了四塊錢,我這不想多賣點嘛!所以就來你們家問問,結果價格更低嘞!

再說我孫女兒這頭髮黑光油亮的又順又直,又到腰間了…”

“橋頭那有人收了?”啥時候的事?她怎麼不知道?

“哎喲妹子,不騙你!你可以去看看呀!人家是逮著個長頭髮的就拉著人不放,出的價錢不低!”

“我這一來想看看彆處會不會更高價格,二來你們這專業剪髮的剪的好些…”

王婆子嘰裡呱啦一籮筐好話,半真半假,最終如願的賣了三塊錢。

“一切從頭再來,咱斷了以往的黴運,以後你定能順順利利過上好日子的!”

她怕孫女心疼那頭秀髮,但那劉海厚重又長,稍稍低下頭就遮擋了整個麵部。

換個髮型好相親。

“大兄弟,你可得剪漂亮了啊!”

“嗬嗬,老姐姐放心,幾十年的老手技了!”男人手中捏著剪刀剪的哢嚓哢嚓作響。

王露全程麵無表情,像個機器人,讓乾什麼乾什麼,始終麻木無所謂的狀態。

王露的新髮型——學生頭,時下民間叫它妹妹頭。

理髮師傅手藝不錯,修剪的很漂亮,之前又長又厚的劉海不見了,換上了一層薄薄的劉海,在後世稱之為空氣劉海。

露出了細細的眉,隻眉毛略淡了幾分。

一張圓臉兒被修飾,這個髮型更顯她的秀氣小巧精緻甜美,像個十幾歲的在校生。

給人感覺軟糯糯的,很想咬一口那白嫩的肉臉蛋兒。

後世稱之為軟萌,萌噠噠的。

王露看著鏡中完全變了個樣兒的自己,眸光微動。

感覺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

婆孫倆又去公社買了些花生瓜子,搶在最後買了點肉,還是最差的那種,才四五兩重。

冇辦法,豬肉難得又貴,買賣有限,不是你買得起就買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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